心疼的時刻

有許多心疼的時刻，總會無預警的浮現腦海。

同學搶了孩子心愛的玩具，孩子很急卻說不出話，同學把玩具舉得高高的，捉弄的說：「你說話我就還你啊，你不是會跟你媽說話嗎？」孩子用力想說話，表情痛苦、臉部扭曲，但就是擠不出聲音，激動得哭了起來……

孩子到自然教室照顧動物時，有同學玩弄布丁鼠、布丁鼠看起來很慌張，孩子在一旁眼框紅了、嘴唇蠕動，然後默默的走出教室，呆站在走廊、悲傷的望著前方的樹。後來孩子告訴我，他很想叫同學不要虐待動物，可是說不出來……

頒獎典禮時，孩子奮力移動僵硬的肢體、舉步維艱的走向司令臺，距離隊伍前一位同學很遠，督導的老師不耐煩的對他吼叫：「快點啊！校長在等了。」孩子更緊張了，他咬著嘴唇、握著拳頭，像腦性麻痺一般的緩慢前進……

體育課時，同學又跑又跳，孩子呆站著，老師和同學不時在他身旁穿梭，卻好像沒看到他，分組時也漏掉了他，孩子像個隱形人……

看小兒科時，醫生問孩子幾歲，孩子緊抿嘴唇。接著醫生要孩子張口說「啊」、檢查喉嚨，孩子怎麼也發不出「啊」的聲音，當醫生用竹片伸入孩子口中，原本就敏感的孩子、現在又肌肉緊繃，幾乎吐出來。醫生說：「你不想要病好嗎？」顯然醫生不知道有特殊的孩子……

當有人問孩子叫什麼名字、幾年級，孩子總是眼神呆滯、不發一語、也不看人，別人常報以憐憫的眼神。有些人後來知道孩子成績不錯就說：「原來他不笨喔！」也有人好意的說：「恭喜喔！」……

原本以為孩子不會說話的人，知道孩子其實會說話之後，以為孩子是因為驕傲、反抗、或討厭某人而故意不和他說話，因而對孩子充滿偏見。連輔導老師都說，孩子排斥老師，所以學校沒有辦法幫他……

老師規定午餐吃不完就要站著端著吃，有時是罰站教室後面、有時罰站走廊。原本就緊張、僵硬的孩子，更是無法下咽。但老師說要公平，沒有孩子可以例外……

老師要全班一個一個背詩，背完才能把黑板上的座號擦掉，每次黑板上都只剩下孩子的座號。我請老師讓孩子以語音信箱留言的方式背詩，孩子好不容易、帶著極大的恐懼完成了。可是好幾次老師都沒反應，我請老師稱讚孩子，老師說對別的同學不公平。我再請求無需讓同學知道，結果老師特別給孩子寫了信，上面說：「可以再清楚、大聲一點。」顯然老師不知道光是發出聲音就需要莫大的勇氣，值得慶賀……

孩子上課被要求發言、被要求上台發表而呆站、被要求要有禮貌、太緊張筆握不穩老師卻要求重寫，面對種種誤解和壓力，他無法開口解釋也不會抱怨。雖然他沒說，我也感受得到，因為他頻尿的狀況會加重。曾經孩子每幾秒鐘就跑廁所，只尿幾滴或根本尿不出來，自己困擾得哭了出來……

還有太多、太多……